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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及目录

方悦是一个情感博主，她平时除了回答一些私信的情感问题，还关注时事，这天她正巧在博客首页刷到了一篇自媒体的爆料文章“曾经曝光神苏大力健体丸的抱薪者，如今冻毙于一场错抓风雪”，她读完之后大为动容，立刻转发了这篇报道，并且在自己的博客上面写下了一排字：“你我都可能是刘茂才。如果我们都对不公的判决沉默，将来也不会有人为我们发声。”

配图是马丁·尼莫拉牧师的那首诗：

“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共产主义者；

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犹太人；

后来他们追杀工会成员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

此后他们追杀天主教徒的时候，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是新教教徒；

最后他们奔我而来，

那时已经没有人能为我说话了。”

关注方悦的人里面，有一位插画家杨伊，杨伊看到方悦发的配诗，忽然鼻子一酸，她想到了曾经，她在学校里被班里的大姐头欺负，她们诬陷她偷了教室的班费，却没有一个同学敢站出来为她说话。

是啊，你我都可能是刘茂才，这个刘茂才，不就是曾经的我吗？

杨伊打开平板，画下一副插画，是一个小女孩抓着一位囚犯的手，比出加油的手势，配文“茂才，我们挺你”，发表到了自己的博客上。

短短十几分钟，这两篇博客都被顶上了热门。

“又输了！真倒霉！”

陶然愤愤地关掉游戏，泄愤似的把耳机扔在桌面上，在刚刚结束的一局里，由于他操作失误导致己方水晶被推，不仅被队友冷嘲热讽，还遭到了队友举报，举报他玩得太烂可能是敌方派来的卧底。

举报成功，陶然在游戏里的等级分又被扣掉好几分，心里憋屈极了，他很是不爽地打开博客网站开始刷，刷到热门文章有一篇标题赫然写着“大型打脸现场：警方公布的嫌疑人竟然抓错人”，他下滑页面，匆匆看了两眼，忍不住吐槽道：“这是什么猪队友！”

他再往下翻，刷到另一篇热门博客“广南刑警队长腕表疑为百达翡丽，价值愈百万”，下面配了几张图片，第一张是常冬青参加新闻发布会的视频截图、手腕处被画了红圈，虽然视频中的手表样式有些模糊，但是博主还特地加了一张图片，是百达翡丽知名款式的清晰大图，上面标明了价格，配的文字只有一句“我不贪污、不受贿，靠着每个月几千块工资买了百万豪表，你信吗？”

愤怒的网友在下面回复了整整齐齐的一排“我不信”。

望着这条博客，刚刚打游戏输了的苦闷正无处发泄，陶然怒从胸中起，运用自己多年在游戏中骂战的经验，在评论区写了一长串惊世骇俗之语，末了还加上一句“贪官都去死”再加上三个大大的感叹号点击了发送，他发完之后刷新了一下页面，短短几秒钟时间，他就收到了六十多个点赞，还有几个人回复他“兄弟，真敢说”、“骂得太对了”等热情地赞同。

“一个无辜的人，是要遭受了多少酷刑才能对警方承认杀人的罪名？！对刘茂才的审讯视频你们敢公开吗？我强烈建议这位常黑警亲自体验一下他施加给刘茂才的种种逼供酷刑！附议的点赞！”

“这个案子的真凶是一个不能提名字的人。我一个知情的朋友告诉我，他们花了两百万才买通的关系。有钱能使鬼推磨。”

太爽了！

陶然在游戏中被举报的郁闷一扫而空，他来了劲，不停地刷着博客上面的博主，并且在刷到的每一篇批驳广南警队的文章下面都留言了一大堆咒骂，眼看着自己的博客不断提示有人给他的评论点赞，他感到了在游戏中感受不到的重视与发泄，这一刻，他就是执笔生死状的判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一个是非不分的贪官大肆诛伐。

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喷人，也能喷得这么理所应当、理直气壮。

沈静正在和闺蜜一起做美甲，美甲师在专心修剪她一只手的指甲的时候，她便用空余的那只手刷着博客，正刷到热门文章“我是刘茂才多年的好朋友，我想给大家讲一讲我认识的茂才，茂才绝不可能会杀人”，她看到这里，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个刘茂才是谁啊？为什么热门都是他？小鲜肉买的热搜？”

“哇，你不知道吗？”美甲师抬起头，说道，“这个男的超可怜的，因为曾经曝光过电视台台长的黑料，现在台长死了，就被警察抓去当替罪羊，警察对他刑讯逼供，用了好多酷刑逼他承认是他杀了台长。”

她的闺蜜也转过头来：“是啊，听说他还有个女儿呢，他女儿真可怜，自己爸爸被诬陷成杀人犯。”

“那肯定的！他女儿在学校里肯定要被欺负的，这警察乱抓人毁了一个家庭啊！”美甲师说道，“我听说啊，真凶是一个富商的儿子，警察为了给他脱罪，抓了那男的去顶罪。你没看网上爆出来，警方的新闻发言人手上戴着几百万的表嘛？！那肯定是拿了人家不少好处费！”

沈静摇了摇头：“哎，真是无官不贪啊！”

她于是都没细看网上的爆料帖子，听完闺蜜和美甲师的谈话，就打开博客挨个给那些声援刘茂才、咒骂市局的博主点了赞，还从中挑选了两个帖子，转发到了自己的几个闺蜜群聊和私人空间里。

短短三个多小时，刘茂才事件在网络上迅速发酵，一时间整个苏国的网络上都在讨论刘茂才事件，占据了热门搜索多项词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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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逸提着刚烧开的热水壶，敲门进了慕风的书房，替他添水。

只见慕风正坐在窗边，一边面对窗外和煦的阳光和草坪，一边画着铅笔画。

兰逸把热水添进茶壶，说道：“外面都炸开锅了，老师还有闲情逸致画画。”

慕风给画添上最后几笔，放下铅笔，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他给我备了这么大一份礼，我得回一份啊。”

“备礼？”兰逸不解地问道，“您是说章有明案的幕后真凶给您备礼吗？”

慕风站了起来，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每个案子背后都有逻辑，同一个嫌疑人往往使用同一套逻辑，有的喜欢用炸弹，有的喜欢用枪；有的是冲动杀人，有的是经过周密计划；有的是仇杀情杀，有的是无差别杀人。每次舆论事件的参与账号看似很多，但是寻常的网络爆料，通常由自媒体人自行挖掘信息或者由苦主发帖申诉，它的源头，往往是单一的。但是这次的爆料人，为了追求在最短时间内炸开舆论，是同时把不同角度的爆料信息发送给多家自媒体。”

“我查了近三年通过网络自媒体平台爆料的热点新闻事件，去年有两起：Be6uty组合的队长雪荟儿长期殴打、虐待她弟弟事件和上市公司江牧肉业隐瞒自家养猪场病猪疫情、虚报养殖数量事件，同样类型的事件前年还有三起，再前一年有一起，这六起事件与本次刘茂才曝光事件的共同点都是，同一时间由不同的自媒体通过各种平台骤然爆料。”

兰逸问道：“您是怀疑这些事件都是由同一个人爆料给媒体的？”

“不是怀疑，是肯定，”慕风说道，“六起案件，证据充足，却没有直接把证据发送给警方，全部通过媒体途径爆料寻求公正处理——说明他不信任警方。而这次的事件，他本来只需要专注于刘茂才案就可以，可是他偏偏要多写一篇，把矛头指向七年前我办的最后那个案件，暗指本次事件与七年前有诸多相似点。他这是布下了饵，等我咬钩——他不信任警方，所以要我出山办刘茂才的案子。”

七年前，慕风办完最后一个案子之后便解散调查局、退出刑侦界。七年间，许多人曾经委托他查案他都婉言拒绝，专心养马钓鱼，不问世事，只是偶尔给常冬青一些侦办意见。

兰逸笑着说：“那老师既然看穿了他布下的棋子，要吃掉他的子吗？”

慕风却道：“生活不是对弈，非要求个输赢，让他一局又何妨？”

他把刚刚画成的铅笔画摆到窗边，挑了一个光线充沛的角度，拿出相机对着它拍下一张照片，又走到电脑前，用认证成功的博客账号发了一行话，配图是那张铅笔画，点击了发送。

兰逸说道：“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老师发博客呢。”

“是啊，账号都是刚刚注册认证的。”

慕风望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忽然笑了。

兰逸看着他：“老师在笑什么？”

慕风笑着说：“我在想，那个小孩现在肯定很得意。他三两下就破掉了市局误判的一个案子，还引起了这么大的舆论反响。”

他话锋一转：“但是他不知道，他这次只是运气好。刘茂才的口供无懈可击，这个案子真正的疑点，不在于刘茂才，而在于炸弹，我看遍了他所有爆料的文章，也没看到他找出定时炸弹如何恰巧在规定时间爆炸这个疑点。他是首先假定刘茂才属于买凶杀人，然后去找‘买凶’的证据；恰巧，这次刘茂才确实不是真凶，又恰巧确实有被收买的痕迹，所以才被他撞到了。”

“我们看案子，是不可以预设立场的。你不能预设某一个人是或者不是凶手，然后给自己的预设假定找证据；必须先找出疑点，再去找证据，最后由证据导出结论。”

慕风沉沉地说道：“要我判的话，他这个案子只能得零分。”

哦？零分啊——！

兰逸笑了笑没接话，只是说道：“那老师想把他找出来吗？”

慕风思索片刻，说道：“他的真实身份不难找。他是一个藏在暗处的孩子，操控着舆论之手，替他发声。他会像每一个自负而聪明的凶手一样，作案之后会回到案发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因此他的真实账号就隐藏在这飞速增长的点击数里，那个孩子此时此刻正坐在电脑屏幕后面，欣赏他的爆料不断发酵，欣赏市民愤怒的咒骂，他甚至还会伪装成不明真相的吃瓜路人在自媒体博客底下留下评论，所以——”

慕风忽然走到电脑前面，打开了编辑器：“只需要写一个简单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