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川（换号啦，看置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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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下午一点四十六分，天气晴朗，阳光和煦。

常冬青如约来到了慕风家，按下院门外的门铃后，兰逸过来给他开门。她把他领进院子，却不领他进屋，在屋门口站定说道：“老师在下棋，让您在院里候着。”

常冬青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带着些疲惫，连续多日不停的会议，纵使铁打的身子也消耗了大量体能，眼底淡淡的黑眼圈预示着他的感受力也随之下降。

他“恩”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慕风不抽烟，所以常冬青很少在他面前抽烟，每次拜访他之前，总是要先在楼下抽上一根，以解烟瘾。

兰逸见他猛地吸了一大口烟入肺再扬起头、朝天吐出，一副畅快的样子，浅浅笑了一下：“冬青哥，老师让您候着，您就真的只是‘候着’？”

常冬青拿烟的手一顿。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好像自己几天前刚说过。

这位刑侦队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慕风的时间观念极好，绝不会在明知道他下午两点要来的情况下提前开启一局棋局，更何况，如果真的是要他等，为什么要他在院子里等而不是进屋等？

常冬青望着指尖刚刚点燃的香烟，一时有些尴尬。

天道轮回，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了。

“您给我吧，”慕风的人，总是那么善于察言观色，兰逸对他伸出左手，摊开手掌，没有等常冬青拒绝便抽走了他手里的烟，“早上园艺师刚刚来过，新修的草坪。”虽然地上铺着青石板，但若是在地上踩灭，烟头仍是不好处理。

兰逸把烟头对准掌心，用力一捏，点燃的香烟在她掌心被掐灭，而她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好似一个没有痛觉的机器人。

她转身走到屋门前，握住烟头的左手背到身后，右手抚胸对着常冬青深深鞠了一躬：“那我，不打扰您了。”

兰逸优雅地转身，关门进屋。

常冬青独自站在院子里，标准军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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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转眼到了下午五点多，当兰逸第五次进书房添水的时候，慕风正擎着白子，陷入沉思。

一块屏幕横在他的面前，屏幕上是方格棋盘，黑棋棋子直接显示在屏幕里，而白棋棋子则由慕风手执、摆在屏幕之上，屏幕可以感知到特制棋子的触点，从而在系统中输入对应点位。

兰逸打开慕风手边茶壶壶盖，往慕风的茶壶里倒入烧好的热水，一边看着慕风的棋盘。

热水倒好，她轻轻盖上壶盖的时候说道：“老师输了。虽然现在还可以继续下，但是黑棋已经可以吃掉您右侧大龙，白棋在右上完全失控，您在左上未曾布局，左下劫材不足，继续顽抗，没有意义。”

慕风没有说话，手里捏着一颗白棋棋子，出神地望着棋盘，好似仍然在思索对策。

兰逸轻轻拿起慕风的小杯，杯里原先倒好的茶水由于长时间无人饮用，已经凉透，她把凉掉的茶水端到一旁的小茶台上浇了茶宠，再重新替慕风添上一杯热茶，说道：“投子吧。老师选择在八十一手引爆劫争的时候就已经输了，又何必撑到一百二十九手？从上帝视角看，选择在第八十一手开劫太急了些，导致全局陷入被动，应当继续引而不发，而您当时选择开劫，我想，要么，是您算错了劫材，要么——”

她狡黠地笑着：“是您太想赢了。”

慕风仍是没有开口，他食指和中指捏起一颗白棋棋子，白子在空中以极快的速度嗖地划过一道痕迹，收尾时却被稳稳地定在兰逸唇前。兰逸知他不悦，递棋过来是要她含子闭口，于是张开嘴准备去含那颗棋子，慕风目不斜视，却恰巧她张唇的瞬间收回手按到棋盘上，又从棋篓另取一枚白棋，把两枚棋子均放置在屏幕上投子认输，而后揉了揉眉心，站起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眺望远方。

“看棋的人是上帝视角，所以才能比下棋的人冷静。老师开局打散，四块阵地处处开花，逼得黑棋步步规避，即使是顶尖棋手执子，在全局中也会至少犯下两三处致命错误，而您每一步都走得无可挑剔，仅仅算错一步，只是可惜，您的对手，一步未错，”兰逸站在他身后，笑吟吟地说，“老师和人类对弈的时候，没输过这么狼狈吧。”

慕风并不回头，只是淡淡道：“还要多嘴，刚才该让你把白子吃掉。”

兰逸笑了，老师一直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她很久，没有见过这么鲜活的慕风了，她忍不住说道：“老师这样的高手，输棋的时候也会心态崩溃吗？”

“我是人类。所有人类都不能永远保持绝对的冷静与理性。我们只能尽量减少体力消耗与情绪波动对判断力的影响，而不能消除，能够完全消除的，只有它。”

慕风转过身来，指向电脑屏幕。

是啊，唯有人工智能的程序，才拥有无穷尽的体力和理性。

“常队在院子里站了四个多小时了。”

兰逸说道。

“太阳要落了，没有了阳光加温，夜晚的户外太凉，”慕风望着远方天际线上沉掉半个的赤橙夕阳，落日余晖犹如败局残影，炽烈悲壮却已无从避免，他缓缓说道，“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