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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是一台冰冷的机器,因为爱你,长出了人心。

海啸八年(师徒,强强):第七章 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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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学谦推着自行车,停到了学校食堂门口。深秋的北庐,天气已经很冷,他刚刚结束了三个小时的家教授课,又骑了四十分钟的车回到学校,整个人都感觉要冻僵了。他脱下厚厚的加绒黑皮手套,尽管隔着手套,他一双手仍是冻得通红。他使劲搓了搓手、跺了跺脚,让双手不那么僵硬,才拿出车筐里的链条锁,费力地把自行车锁在柱子上。

他的自行车,是从学校旁边的车行门口二手买来的。这辆自行车已经陪伴它的前主人度过了大学四年,元学谦买下它的那一天,正是前车主准备推车去车行卖。车主一看是自己学弟,特别亲切,也不怎么讲价,两个人在车行门口一拍即合,元学谦花费八十元就买下了这辆车。

元学谦那天开心极了,因为他去车行看过,同样款式和状态的车,在车行里至少要卖到两百元。

当钟坎渊流传着“为博美人一笑而豪迈买下整间酒店全部股份”的八卦段子的时候,元学谦,正在为他剩下了一百二十元钱而欣喜不已。

一百二十元钱对于钟坎渊来说意味着什么?

大概,还不够他一天的停车费。

尽管他的自行车只值八十元,元学谦仍是很珍惜。他拿到车之后,认认真真地买了砂纸,亲自打磨掉所有铁锈,给链条加上油,又买了牢固的链条锁,每次都会把自行车锁在柱子上,以防被偷。

元学谦锁好车,便背起双肩包走进食堂,他打了一份一块三毛钱的鱼香肉丝,拿了一碗免费的例汤,再加上两毛钱的米饭,端到了食堂角落坐下。他已经连续一个月都吃炒了鸡蛋,实在是想换换口味。

学校食堂的饭菜因为有补贴,卖的很便宜,许多毕业了的庐大人,都仍然记得学校十年都不曾涨价的、三块八毛一份大排。

元学谦把鱼香肉丝浇到米饭上,从包里掏出一本书,书的扉页写着:献给我的老师,祝您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是《海啸》的小说,他前些天看的舞台剧,正是改编自这本小说。

元学谦看着扉页上的字,有些不解,在《海啸》里,尚羲称呼阁主为“师父”而不是“老师”,再读到“祝您有情人终成眷属”几个字,这才恍悟,所以《海啸》的作者,并不是站在阁主或者尚羲任意一方的角度写的吗?

《海啸》的作者,是站在阁主学生的角度写的,写他的老师和师母的故事。

这样,便可以理解为何阁主如此的不可理喻,作者字里行间依然流露出无尽地维护与喜爱。

元学谦想,大概世上本没有“设身处地”或者“感同身受”,不处在小羲的位置上,谁又能明白他的痛苦呢?

元学谦一边吞下一口盖浇饭,一边快速地把书页翻到中间章节。

在尚羲赢了海啸游戏,惹得阁主勃然大怒把他赶去底层之后,一时间以前那些维护尚羲的人,统统变了面孔。


“我很久没去下面巡视,离他们疏远了,你给我说说底下几层的事,让我知道那些贱奴们每天都在做什么。”

阁主闭目躺卧在长椅上,两个漂亮的男孩都赤裸着全身跪在屋里,一个少年跪在他脚边替他揉捏着小腿,另一个则跪在他手边,阁主的手,正或轻或重地捏着他的乳尖。

后一个少年,名叫灵渡,是阁主的新宠,他聪明又知进退,阁主要他哭他绝不会笑,阁主要听他奉承,他张口便来。自从尚羲被赶走之后,他深得阁主的喜爱,毕竟一只听话的宠物,让人省心太多了。

一如此刻,灵渡心里一动,他多么灵巧的心思,主人哪里是想听底下的事,分明是想知道尚羲过的如何,确切地说——是想知道尚羲过得有多么不好。

“主人英明,给奴们造了这座塔以保生计。奴家里本是大河边上种小麦,谁料前些年发了水灾,弟弟饿死了,奴也差点死在路边,多亏了主人仁慈地收留,才可以有饭吃、有衣穿。奴来到塔里前,除了会种些麦子,什么也不会,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是塔里的先生们教的奴读书写字,又背了诗、学了音律。若是没有主人,奴现在恐怕还是个只会插秧的粗人,每天挣扎在挨饿受冻的边缘。下面的人,多是和奴一样的。我们本就是该死之人,全凭仰仗主人才活到今天,我们多活一秒、多吸一口气,都是主人的恩赐。所以,无论主人去不去巡视,您都在我们心上供着,奴们都认认真真地给您劳作,为的就是报答您的恩情。”

阁主最喜布恩,诚然,他救了许多人,可他最喜欢的便是这种众人仰他鼻息而活的感觉,他救人教人,就是为了要他们,都对他感恩戴德、千谢万谢。

因此,灵渡这一番话,是说到阁主的心坎里去了。

纵使明知是奉承,男人的寒霜面庞仍是化了开去。

灵渡观察着阁主的脸色,话锋一转:“但也有些奴,仗着主人的恩宠,便分不清自己的身份。”

“哦?”阁主停下手里玩弄的动作,他狭长的眉眼似是染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笑意,“怎么个不清楚?”


元学谦读到这里,无声地笑了笑。

《海啸》的作者很可爱,他好像很偏爱阁主,根据季蕴心的说法,圈内小说多偏向被动视角,因为这样受众更广、更容易传播,可偏偏,《海啸》里设计了很多偏向阁主的剧情,单是像灵渡这样费尽心机讨他喜爱的少年,就着重笔墨写了足足有四个。

而另一方面,作者又无时无刻不在嘲讽阁主,字里行间透着刻薄的蔑视,活脱脱的毒舌作风。比如这句——他救人教人,就是为了要他们,都对他感恩戴德、千谢万谢。

傲骨。

元学谦支起下巴,脑子里蹦出这两个字来。

《海啸》小说的作者,大概是个骄傲又毒舌的可爱家伙。

《海啸》的舞台剧,对小说进行了一定的修改,阁主的形象更为强硬和暴戾,反倒没有原著那么可爱了。

再联想到扉页上的那行“献给我的老师”,元学谦不禁好奇地想,《海啸》那样骄傲的作者,要怎么做阁主的学生呢?

恐怕是,要经历不少波折和磨难吧。

元学谦想到这里,合上书本,他不忍再看下去。

对于这个圈子,元学谦矛盾极了,他既极其厌恶,万分不能理解圈子里不平等、不对等的关系,将其视作封建腐朽的产物;另一方面,他的心里又滋生出一股毛绒绒的、好奇的种子来,让他着了迷似的要去一探究竟。

元学谦读过前文,看得出来,阁主待尚羲,是真的不同;他没有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娈童或者宠物,阁主要尚羲行的正式的拜师礼,收他为徒,教他各种为人处世之道。

可尚羲不过是参加了一次海啸游戏,他有错吗?纵使他有错,这错的根源,又何尝不在阁主身上?

可惜,元学谦叹道,阁主偏偏要用那么激烈的手段去挫平尚羲的棱角。

如果他温柔一些,是否结局就会不同呢?

——元学谦今天心情格外地紊乱。

命运和他开了一个大玩笑,冉遥在见过钟坎渊之后果然备受刺激,当天晚上就给元学谦回了信息,已经协调拿到了打款的批文。

然而就在半个小时前,他又接到了冉遥的电话。

电话里,冉遥再三地道歉,他说他自周三一别之后,每天加班替他沟通,连周末都泡在单位,但是真的来不及。九盈内部流程太长了,最快也要再下周一才可以打款。作为堂堂九盈的投资总监,冉遥毫无架子地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抱歉的话,希望元学谦可以再跟美国方面商量,把打款期限后延。

毫无疑问,对方拒绝了他。美国方面明确回复,一切要按照合同来,并且这个项目抢的人很多,如果下周三之前不见到五万美金的定金,视同违约。元学谦好说歹说,对方却连一天都不肯宽限。

这天是周日,距离下周三的打款最后期限,还剩下最后三天。

元学谦捂住脸,遮住自己黯淡的眸子。

只差三个工作日!三个!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这么长时日的努力就要付诸东流,他不甘心。

他真的不甘心。

现在再找其他的公司出钱显然是不现实,只剩下一个人可以帮他——钟坎渊。

钟坎渊。钟坎渊。钟坎渊。

元学谦在心里念着男人的名字,他闭起眼睛,他利用他在先,又转过头去求他,完全可以想象自己会遭到怎么样可怕的嘲讽,男人必然会狠狠地羞辱他,百般的刁难,甚至践踏他的尊严。

他犹豫了。

虽然他实在不想放弃,可是要他去低三下四地求人,他到底是很难拉的下脸面。

正在元学谦下不了决心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元学谦看着来电人的名字,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这才接起电话,放到耳边说道:“喂,妈。”

电话那头有几秒没说话,然后是一个尖利的女声:“你是不是当我死了?!”

元学谦狠狠捏了一下眉心,心里对这通电话的内容已有预感,他快步把吃了一半的餐碟送到回收处,然后飞快地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他宁可浪费餐食,也绝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听这通电话。

“妈,没有,怎么会?”

“你在干什么?”

“我在学校。”

“你在学校忙什么,啊?忙着给自己奔丧吗?你把你妈忘得一干二净!”

元学谦听到这里心里一紧,立刻明白了缘由。

昨天,是他母亲的生日。

这几天他忙着打工做家教。又要忙谜贝的项目,忙得日夜颠倒,完全忘记要打电话祝福了。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妈,对不起,我这几天有一个项目的代码在写,错过了你昨天的生日,我……我下周赶回来给你补过。”

“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回来还有什么意义?你有项目怎么啦?你以为你是大总裁?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毕业以后,根本没有人会要你!元学谦!你留在北庐,就只能等着去扫大街。你是不是宁可饿死在外面也不要管我?我问你话呢!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妈,你恨不得我明天就死了,你就解脱了!是不是?!你们都巴不得我死,那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我现在就到楼顶跳下来,我让你如愿!”

电话那头,元学谦的母亲一边大哭,一边尖利地诉苦,情绪激动极了。

元学谦苦笑着,小心地赔着不是:“妈,我没有,你不要激动。”

“我激动?我为什么激动?你知不知道从小把你带大,我受了多少苦?你小的时候,你奶奶没有出过一份力,是我一个人白天上班、晚上喂你,把你带大的。你爸算个什么东西?你爸连一点事都做不成!要不是因为你,我跟你爸早就离婚了,都是为了你,我才跟他这么多年,我为你吃够了苦,你却一点都不知道感恩,你天天盼着我去死,你还有没有良心?元学谦,我恨不得跟你一起撞死!省得天天受你的折磨。”

“妈,没有人要逼你去死……”

“怎么没有人?你就在逼我!我告诉你,你就是想让我死!从你去了北庐,你只有寒暑假肯回来,平时连个电话也不愿意跟我打,你就是当我已经死了!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夏天那么热,我天天给你做饭,冬天冻得手指头都僵硬了还接送你上学,你和你老爸一样不是东西,你一点也不知道感恩!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老天爷对我太不公平了,老天爷已经给了我一个不是东西的男人,现在连我儿子都是混蛋,我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了,老天真是没有眼,我的命太苦了……”

元学谦的眼泪,顺着面颊,一滴、一滴无声地落到地上。

他一言不发地握着手机,一直等到他的母亲骂够了愤然挂断电话,也没再说一个字。

北庐深秋的寒风挂在他的脸上,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一张脸涨得通红通红,面颊烫得吓人。

他任由眼泪肆意地流淌,连擦都不去擦。

家,是回不去了。

不,是他绝不会再回去。

从他离开家乡县城,只身一人扛着麻布袋到北庐上学的第一天起——不,或许更早,早在他违背家人要他填位于省会城市的大学,瞒着家里修改高考志愿,偷偷填了远在首都的北庐大学的那一刻起——他就决定,他绝不会再回去。

只要能离开那个要吃人的、所谓的家,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要在北庐立足,他必须得拿下谜贝的项目,他必须要拿下钟坎渊!

元学谦想起他和季蕴心说的话,“只要他能让冉遥把那四十万给我,让我跪下喊他主人都行”,没想到这句话要灵验了。

只不过这次,不是让冉遥出四十万,而是让钟坎渊给他这笔钱。

他盯着《海啸》的封面暗自想到,如果小羲可以为了救他的母亲,去求阁主,那我也可以。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少年在心里暗自发誓,我会永远记住这一次。



要开启一段逆来顺受的训诫,对于被动一方而言,有几个先决条件:

无路可退的孤独感,强烈的功利心,以及坚韧的意志力。

为什么我甘愿臣服于你脚下?

因为除了求你帮我,我无路可走,而我对于出人头地的强烈渴望,让我愿意忍受你的一切苛责。


顺便抖个机灵,小元和尚羲的共同点——都是他~妈~【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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