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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找常队。”

市局大厦十二楼，一个青涩的男生抱着自己的单肩挎包，怯生生地对坐在第一个工位的人说道——通过工位上的铭牌，显示他叫曹彬。

曹彬抬起头，不露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男生：“你是？”

“啊，我……”男生好像很紧张，连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是新来的实习生，人事安排我来刑侦协助做案件材料的。”

曹彬点点头，理论上来说，市局的支队是不收实习生的。

不过，只是理论上，作为一线部门，市局刑侦会接触大量的重案要案，很能锻炼人的能力，而且，能来市局的，都是警队精英，跟着他们能学到不少学校里学不到的本领，于是公检法系统的各位大佬们，总是会以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理由把自己的亲属或者朋友的子女塞过来做实习生。

男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紧张地补充道：“啊……对了，我叫姚泽浩。”

曹彬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手表，转了转笔：“现在是北庐时间上午十点零二分，是哪位歌手给你的勇气，第一天来刑侦就迟到啊？”

姚泽浩慌忙解释道：“啊，我……我早上去人事签保密协议和了解注意事项，结束了才过来……”

“恭喜你，中奖了！”曹彬打了一个响指，“知道为什么我们支队会缺人吗？因为上一个做材料的实习生被骂哭走了。”

“常金刚最讨厌别人迟到，”曹彬单手成掌，放在自己脖子前，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你会被骂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一边升天一边后悔究竟是得罪了哪尊大佛，把你安排我们支队的。”

“啊，这……这这……”

姚泽浩哪见过这架势，哭丧着脸，眼看着要被吓哭了。

这时候从一旁的办公室里快步走出来一个青年，手里拿着厚厚一叠资料，他走过曹彬面前的时候停住了脚步：“这是？”

“啊哈，”曹彬一抬下巴，“新人。”

青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淡淡地说：“你运气不错，常队今天上午陪局长开会去了，早上还没进来。”

叮——！

说时迟那时快，十二层传来了清脆的电梯到达声。

曹彬抬头一瞥，迅速低头做出自己正在做事状，嘟囔道：“真是说金刚，金刚到。”

他的嘟囔刚说完，只见常冬青稳步走进办公区域，拿资料的青年恭敬地喊了一声：“常队！”

曹彬这才抬起头，装作刚刚看见他的样子，说道：“常队早！”

常冬青并不没有理睬一旁站着的姚泽浩，而是径直对拿着资料的青年说道：“龙英，我的材料呢？”

被称为龙英的青年立刻把手里的文件夹递了过去：“常队，我们一早与香苑居委会的章主任聊过了，刘茂才的家庭情况也都查清楚了，情况都在这里。”

常冬青接过资料，对他略一点头：“好，局长等着我去开会，我先下去了。”

龙英，曾经是常冬青属下的一名警员，因为办事妥当深受常冬青信任，但是因为龙英只有高中学历，常冬青屡次为他申报市局的中层岗位均被拒绝，最后只得把他带在身边成为了自己的秘书，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照顾。因此，龙英虽然职位是一名文职秘书，实质却干着常冬青副手的活，他亲自跑现场、查资料，不怕苦、不怕累，有任何案件永远冲在最前面，支队的同事都把他当成支队副队长，私下里甚至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称呼他为龙队。

常冬青正准备转身走，却在看到龙英身旁瑟瑟发抖的姚泽浩的时候停住了脚步，他眼神从上到下扫过少年的卫衣、牛仔裤、球鞋，还有，斜背着的挎包。只那么浅浅一眼，姚泽浩却觉得自己好像被利刃割开外衣、扒了个精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常冬青说道：“你就是姚泽浩？”

姚泽浩：他……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愣了愣，随后立刻手忙脚乱地回答道：“啊，对……对，我就是，常队好！”

常冬青板着脸问：“为什么迟到？”

“我……”

姚泽浩张大了嘴，好几秒说不出话来——他……他他他不是刚来吗？他怎么知道自己迟到了？

曹彬低着头假装看手机，叹了口气：问话不答，K.O.

龙英见他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倒是好脾气地替他解释道：“他一早去人事办保密手续了，所以刚刚才到。”

常冬青盯着姚泽浩厉声反问：“保密手续为什么不提前办好？！”

“我……我我我……”

姚泽浩回想起刚才曹彬的话，双手在身前拧着自己的卫衣，肩膀耸成一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常冬青扬起手里的文件夹，点了点他的肩膀：“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是谁朋友家的小孩。”

重音加在“谁朋友家”四个字上，姚泽浩抖了一下，他来实习，是真的来学业务的，从没打算靠着家里的关系横行霸道，可就这样被点了出来，他的脸烧红了。

“也不管你是在警校的成绩有多优秀。”

姚泽浩又抖了一下，常冬青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他觉得常队沉沉的声音仿佛宣判死刑的判官。

“在我们刑侦，没有迟到。今晚下班，回去跑操场，迟到一分钟一圈。”

姚泽浩点头如捣蒜。

常冬青眉毛皱起来，厉声呵斥道：“警校没教过你怎么答话吗？！”

姚泽浩一抖，立刻立正站好，挺胸抬头，用吃奶的劲高亢地喊道：“是！！常队！！！”

常冬青看了他一眼，扔下一句：“他的工作，你安排。”

“好的，常队。”

没有加姓名，龙英也知道在说自己。

一直等到常冬青拿着资料进了电梯、电梯门关闭了，曹彬才抬起头，努力控制面部表情压抑自己的笑容，努力做出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样子，对依然像一尊雕塑一般抬头挺胸立在原地的少年神秘兮兮地说道：“你知道为什么常队被称为金刚么？”

小少年风中凌乱，一阵摇头。

曹彬点了几下手机，从手机里翻出一张动图递过去。

姚泽浩接过来一看，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一张电影动图截图，只见一只满身肌肉的黑猩猩站在帝国大厦的顶端，露出四颗狰狞的犬齿咆哮着捏碎了一架飞机。

“因为常队要捏碎你，就像金刚捏碎飞机一样——咔嚓！”姚泽浩眼睁睁地看着这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前辈抬手轻而易举地掰断了一根铅笔，而后听见他字正腔圆地说道，“祝你在刑侦，工作愉快。”